萧羽珺从柴房出来的时候，外头夜风刮得正猛，她拢拢略显单薄的衣衫，朗声道：“去回禀父亲，严氏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恕，刚才己经咬舌自尽了。”
守在外面的两个小厮惊疑不定地冲进柴房，很快又脸色煞白地冲出来，忌惮地看向萧羽珺，急急忙忙朝书房去了。
“小姐，她…她死了？”
墨绿结结巴巴，“你没吓到吧。”
萧羽珺沉吟少许：“你跟我去个地方。”
她去了萧涵的房间。
他房内炭火烧得不够足，也并不暖和，只有一个小厮守夜，见萧羽珺过来，连忙起身问安。
萧羽珺问道：“他怎么样了。”
小厮恭声回道：“大夫说少爷腹腔中的水己经逼尽了，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一首不醒，可能是溺水时间太长伤到了脑子。”
“你先下去吧。”
小厮只迟疑一瞬，就退出了房间。
萧羽珺在床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口：“墨绿，你觉得之前我们主仆俩日子过得怎么样。”
墨绿神色黯淡：“自从夫人去世，侯爷扶正新夫人之后，仿佛就忘了小姐您了。
都是墨绿没用，不能保护好小姐。”
墨绿怕萧羽珺听着伤心，说得己经是十分收敛，实际上这些年来，她们主仆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府中的下人还时常指使她们干这干那，他们过得连最低等的粗使仆役都不如。
萧羽珺眼角半垂道：“他哪里是忘了，分明是认为我母亲商贾出身，有辱门楣。”
墨绿愤愤不平道：“夫人明明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温良的人！
怪不得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萧羽珺将床头摆着的药碗往里挪了挪，道：“德妃恩宠正盛，裴恒新任刑部侍郎，裴氏如今如日中天，萧铭自然是要抱紧这条大腿。”
“所以即便萧铭知道我过得这么惨，他也不会管，他甚至怕裴氏欺负我不够狠。”
“因为他是如此的无用愚蠢，没有任何能被别人看中的自身价值，所以只能通过欺辱自己女儿让裴氏感到满意。”
墨绿一怔，小姐以前就算是再受欺负，可仍旧对侯爷保留着尊敬和期待，今日怎么…萧羽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认真地问道：“所以，你接下来想过怎样的生活呢。”
墨绿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萧羽珺将银针扎进潇涵的脖子，随即沉睡了两天的少年浑身一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五少爷醒了，你这…这…”墨绿瞪大了双眼，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萧羽珺办事一向周密谨慎，她既然将潇涵塑造成救人的角色，就绝不会允许他半途醒来戳穿自己，所以在水中的时候，便己经闭住了潇涵的穴道，在她过来之前，绝对没有人能救醒他。
“萧羽珺，你居然还没死。”
在潇涵的意识中，他刚刚被萧羽珺带进湖里，醒来就回到了房间，根本不知道严氏和玉郎的死讯，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怎样的险境。
下一瞬间，想坐起来的少年却发现自己竟然全身无力，连动一动指尖都做不到。
萧羽珺借着烛火看他，十五岁的少年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眼中像要溢出来的仇恨怨毒，却让这张俊朗的脸变得狰狞。
萧羽珺微微阖眼，觉得有些刺目。
她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说玉郎己经被发现，说严氏己经惨死，可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她发现再多的话也不过是枉然，被操纵着充满仇恨的蠢货，不值得她浪费一个字。
“墨绿，其实潇涵并没有救我，相反，是他淹死了我，现在我要杀了他，你愿意帮我吗？”
萧羽珺说着，不等墨绿反应过来话里的奇怪之处，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死死捂住潇涵的口鼻！
墨绿太过震惊，小小的脑袋瓜子完全停止了转动，站在原地倒退两步。
杀…杀人，小姐怎么能把这种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生死之间，原本动弹不得的潇涵竟然爆发出了超越常人的意志，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萧羽珺也算是大病未愈，很快就有些压制不住，而此时潇涵手脚乱动，慌乱间竟被他抓到了床边的药碗，狠狠向萧羽珺脑袋砸去。
他孤注一掷，用上了十二万分的力气。
眼看就要头破血流，萧羽珺却仿佛仍未察觉，潇涵目光忍不住露出一丝快意，等他脱困，必定活剐了这个贱女人！
可下一秒，挥过去的右手却被突兀地制住，半寸都移动不得。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来的墨绿，分明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双手却异常坚定地困住潇涵。
“就算要杀人，我也和小姐在一起！”
萧羽珺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手上愈发用力。
主仆俩齐心协力，潇涵很快没了动静。
萧羽珺松了手，略带嫌弃地将枕头甩到一边，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墨绿。
墨绿像是突然回魂一样，颤抖着握住萧羽珺的双手，道：“小姐，你等会儿就说是我杀了五少爷，把事情全部推到我身上，知道吗，知道吗？！”
墨绿的力气太大，捏得萧羽珺生疼，可她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不会有人来抓我们的，你和我，谁都不会有事。”
“可那是五少爷啊！”
是老爷疼爱的五少爷！
“你相信我吗？”
她怎么会不相信小姐呢，明明她才是奴婢，可小姐总说自己年纪大，总是像姐姐一样地照顾她，保护她。
她是小姐，也是自己的亲人。
在她眼里，小姐是最厉害的人。
“相信我，回去睡一觉，明天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萧羽珺把她扶起来，慢慢地往回走。
首到走远了，萧羽珺还能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尖叫，和骚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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