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收到了离婚协议书。
那天，风很大。
一个身穿制服的快递员敲响了病房的门。
接过快递。
里面是一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顿时，隐藏在心底的期待，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颤抖着，将离婚协议撕碎成渣，又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任何声音。
拨通顾宸的电话：“这么急是林妩马上就要死了吗？”
我语气不善，用罪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们。
那头的顾宸只轻啧一声，不耐烦道：“黎浅你别装了，躲到医院不就是为了不离婚吗？”
“现在离婚协议书给你送过去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赶紧签了。”
说话间，我听到一声娇媚的叫声：“阿宸～”胃里，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会签的，能不能先不说这个，我爸住院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语气带着央求，换回的却是一声讥笑。
“哈？
黎浅，你该不会要说你跟你爸在一起呢吗？”
“你跟老爷子都十年没说过话了，为了不离婚什么都编的出来啊，你这种女人，真是狼心狗肺。”
“我记得你可是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我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将手机砸了的欲望，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扎出血痕。
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真的，真的很不孝。
十年之间，我任性赌气，没去找过父亲一次。
将自己的脾气和性子，全撒到父亲的身上。
对父亲不闻不问。
过去十年，真心喂了狗。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手机脱落在地，“啪嗒”一声，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我大声喊他，又喊医生护士。
喊到嗓子都哑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父亲，彻底离开了我。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一起谈天说地，畅想未来。
他说，要把公司卖了，带着我环游世界。
那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
他还说，这么些年，是他对不起我。
我不怪他了，真的不怪他了。
可是他，也再听不到了…我的亲人，都离开了。
葬礼之前，我回去整理遗物。
家里的保姆张姨还未离开，见到我，红了眼眶，又拉着我说了好多话。
都是关于父亲的。
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堪。
张姨说，这么些年，顾宸生意的蒸蒸日上，都是父亲在背后帮扶的。
顾宸贪便宜，以次充好，出过的事，全是父亲托关系帮他摆平的。
一开始，顾宸做生意的钱并不够，也是父亲偷偷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照顾我。
父亲跟顾宸说：“浅浅从小被惯坏了，现在又生我气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听着张姨在我耳边，从白天，说到了晚上。
我才明白，那天，顾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早就知道…只是这么多年，像瞒傻子一样地对我。
我开始怀疑，曾经的挚爱，年少时的热恋，究竟是人是鬼。
捂着嘴，那一晚，在静默之中，流干了所有的泪。
或许这是对我的惩罚，是我，一手将幸福撕毁，把生活，过成这样。
我恨自己，更恨顾宸。
……葬礼上，来来往往的宾客很多，我笑着接待。
帮父亲送走他生前的好友。
我听到他们站在我的背后，指着我说，我不孝。
他们说：“死了父亲了都不掉一滴眼泪，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也难怪十年都不肯回家。”
我被贴上不孝女的标签。
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早就麻木了。
我可以面无表情地主持整场葬礼，也可以不动声色地看着父亲下葬。
人群散去之后，顾宸来了。
他怀着歉意看着我，湿漉漉的眼神，难遮歉疚：“浅浅，对不起，我不知道爸真的住院了，我以为…”这样子，就和十年前他说连累我时，一样。
我打断他的话，嗤笑道：“以为是我拿自己父亲的健康开玩笑，来挽留你？”
随即，又说：“顾宸，我们离婚吧，你净身出户。”
声音不大，被风裹挟着，恰好传入他的耳中。
“浅浅，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他愣了片刻，又慌忙解释。
抓住我的手，迟迟不肯放下。
我不耐烦道：“我说离婚，听不懂吗？
还是不舍得财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