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昇像是被包素吓到了，飞快把衬衫穿回身上，缩着肩膀站在一边不敢靠近他们。
小王赶紧笑着说：“好孩子，别害怕，包主任心疼你呢。”
“对，我是看不得你被人欺负，不是跟你发脾气。好孩子，来，到阿姨这里，阿姨给你擦药。”包素声音微微哽咽。
黎昇走过去，轻声细气地说：“包阿姨，我真的不疼的，别把药膏浪费在我身上了。”
“给你用才对，怎么能说是浪费呢。”包素小心翼翼的托着黎昇的下巴，对着光把药膏擦在她脸上和身上。
下去干活就要带着伤药，这几乎是他们工作的习惯了。
趁着内屋没有其他人，包素赶紧问：“安东升和刘敏，就是你的养父养母，平时都这么对待你的？他们还有没有做过其他比打你更过分的事情？”
他们做妇女儿童救助多年，知道虐待孩子的家庭也有不同法子，生怕黎昇的遭遇比看起来还糟糕。
黎昇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好一会，才忽然说：“阿姨，我想念书。”
包素往小王身上看了一眼，小王神情也带着迷惑。
“主任，安家夫妇没让她辍学。”但没辍学不代表没有别的内情，很多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包素努力撑起笑脸，好声好气地询问：“好孩子，能不能给阿姨说得仔细点？阿姨有些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昇乖巧地点头，“包阿姨，到底要考好还是考差，你们能不能跟我爸妈商量清楚啊，我都被他们弄糊涂了。”
“原本我考得好，哥哥们就打我；现在我考不好，爸爸妈妈也打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考好还是考差了。”
包素和小王对视一眼，小王飞快在记事本上，写下这一条记录。
包素继续问：“哥哥们怎么也打你呢？他们当时说什么了？”
黎昇又是好半天不说话，但她轻轻的哆嗦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缩成一团。
“阿姨在呢，阿姨们会保护你的。你看，你爸妈现在就在外头，不敢打你对不对？”包素抱住黎昇，柔声安慰，努力打消她心中的恐惧。
黎昇窝在包素怀里点头，软软的头发磨蹭着包素脖颈，让她心里软成一片。
黎昇回答：“大哥请假回来替三哥高考，我发现了，他们就打我。我不用别人替我考试，只要不挨打，我可以考得比他们都好的。”
包素顿时笑不出来了，她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反问：“你说你三哥的大学资格是大哥替考得来的名额？”
黎昇缩着脖子，在包素怀里点头。
包素沉下脸，对小王吩咐：“这一点记下来，必须严查！”
如果只是安家夫妇殴打虐待养女，只要把孩子从安家带走就行了；但现在事情已经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结束的了。
上大学是多么严肃的事情，包素才不相信没有安东升和刘敏夫妻俩从中点拨，他们从小没出去见过世面的儿子能想到这么缺德的法子。
考上大学就代表了一条青云路，多少人用尽全力在挣扎在高考上。
高考替考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不能囫囵着过去，必须查得清楚，否则他们跟良心都交代不过去。
“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包素不忍心细说，又怕不问清楚的话，黎昇以后受伤害。
她尽量隐晦地描述：“就是安东升或者你的三个哥哥，有没有晚上非要跟你一起睡之类的事情。”
“有过一次，妈妈碰上了，把我打了一顿，之后我一直绕着哥哥们。暑假都去工厂里做暑期工，好避开他们。”
没发生最恶劣的情况真是太好了！
包素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她马上说：“嗯，阿姨没有其他要问的了，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今晚就跟阿姨走好吗？阿姨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让你住过去。”
黎昇警惕地看着包素，马上问：“那以后呢？”
“以后……”包素突然为难了。
如果黎昇年纪还很小，那么再给她找一个家庭收养就可以，毕竟按照调查，她本来也不是安家的亲生儿，但黎昇这时候都已经十六岁多了，几乎是个成人。
即便有家庭愿意收养，他们也得考虑这种家庭对于少女来说，居住是否安全。
小王忽然插嘴：“主任，这种孩子都有一笔钱补助费的。我堂姐家里遭难了，就剩下母女俩，房子正好空着，补助费足够交房租加上吃饭了。”
包素为难地说：“可钱给他们个人拿在手里是实打实的，拿出去租房子，这……等孩子们以后长大了，不得心疼死。”
黎昇忽然插嘴：“如果以后没有人再打我，我考试能拿奖学金，在学校里吃饭、念书都不用花钱了。”
包素其实不太相信这个话，但她还是顺口问了几道很难的高考题，结果黎昇一点犹豫都没有全回答出来了。
这下子，包素不再反对了。
她定定地看了黎昇一会，忽然说：“你想好了？”
“嗯，我不想再挨打了，我也、也想去念大学。”黎昇脸颊浮起两团红晕，羞涩又充满了期待。
包素忍不住揉揉她的头顶，怜爱地说：“那好，咱们就搬出去，好好学习。”
黎昇拉住包素的衣襟，仰着脸问：“包阿姨，经常叔叔让我明天过去警察局登记，重新确定身份、更改姓名，需要家长陪同。你们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包素先是一愣，随后跟小王交换了个眼神，惊讶地笑道：“还真是凑巧了。”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过来，那这孩子明天的改名，肯定就“只改个名字”就结束了。
但既然今天他们来处理安家夫妇虐待养女的问题，他们肯定不能让面前少女的户口继续落在安家，否则，这孩子前面遭罪十几年，以后还得给两个人渣养老送终！
包素爽快答应：“今晚你就跟我们走，明天我们直接接你，一起去警察局说明情况。”
“小王，你好好跟你堂姐说清楚，这孩子的户口，明天就落在她家的地址。等孩子以后成家了，有自己的房子再迁走。”
“没问题。”小王一口答应。
“去吧，收拾收拾。”包素推着黎昇后背催促。
黎昇根本没什么衣服，她把皮箱里珍藏的襁褓收进背包就回到包素面前：“包阿姨，我收拾完了。”
包素环视一圈，看着少女悲惨的生活环境情不自禁叹息一声，牵起她的手从屋里离开。
她对着其他工作人员吩咐：“我带孩子去外头安置，其他工作交给你们，辛苦大家了。”
出门前，黎昇回头望了安东升和刘敏一眼，把他们惊恐的表情收入眼中。
现在就怕了，会不会太早了？
以后担惊受怕的日子还长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