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放大。李泽睿是闻气味闻醒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以及一种熟悉的、清新的及令人安心的花香味。
她睁眼,映入眼帘的先是白色的墙壁,左手还打着点滴,还有些酸麻。背上靠着几张白色的枕头,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她起身,因为保持太久的躺平姿势,身上发出骨头相碰轻轻的“咔嚓“声。
她轻轻拉过一角被套,企图活动一下身子,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视线顺着被挤压的一角看去,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季得先看起来睡得很沉,他的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李泽睿停下手中的动作,很快他又安静下来,继续自己酣甜的美梦。
这个样子的季得先很像一只小动物,李泽睿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只是轻轻一碰,还没上下蹭,季得先就醒了。
他睁开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刚想起身,脑袋却重重地掉下去。
气氛微微尴尬,李泽睿却轻松了笑出了声:“是不是手麻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见一个闷闷的“嗯“,算是回应。
她反倒大胆起来,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本就不算整洁的毛发变得凌乱,几根呆毛歪七八扭地倒向四方。
“噗嗤“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季得先,李泽睿忍不住为自己的杰作点赞。
季得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任由着她闹。
“你等了多久?“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也没有问自己怎么跟李家家长在一起,季得先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女孩,意味深长。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虽然从结果看来是两败俱伤,要不是昨天眼线告诉他她的身手,反而他会自然地认为,全程就是李纬线在单方面欺负她。
“不久,六个小时。还疼吗?“他的目光上下扫视,像是想要把她的伤口看得干干净净。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脖劲处撕裂般的疼痛通过神经,传入大脑皮层,手术的麻药功效一点点褪去,她甚至能梦回手术台,体感有一双手在她的锁骨上穿针引线。
虽然只是为了作秀,但是这个实践成本还是太高,她忍不住轻轻抚过伤口处,漂亮的锁骨上被划开一道口子,凹凸的针线顺着口子延伸,和周围平滑的肌肤相区分开来,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战利品。
虽然比她预想的要差一点,不过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她在这场交锋中还是轻敌了,没想到身负重伤的李纬线在这时候还会下狠手,生生在她的锁骨上撕裂,留下明显的痕迹。
她的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除了脸色白一点、憔悴一点,几乎与平时无异,要不是看见她颤抖的双手,季得先都快被她欺骗。
他长臂一伸,牢牢握住她抚摸锁骨的那只手,温热的指腹捏在微凉的手腕上,李泽睿不置可否地轻轻颤动,她的视线从下往上,缓缓抬起。
她的双唇有些干燥,微微起皮,双目炯炯有神,倔强又明亮,很快就被一层晶亮的液体覆盖,泪水半含在眼中,在眼眶里流转,竟然还能看出一丝含情脉脉的意思。
季得先情动深处,喉头上下滚动。
他哪里见过这样脆弱的李泽睿!平时倔强又有力的人,此时在你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像个易碎品,让人心疼,又像漩涡,深深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恨不得就此陷下去。
李泽睿将季得先的变化尽收眼底,表面拿出十二分的演技,内心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昨天敢闹这一出,不是完全的临时起意。一方面,她要借此机会确认自己身边是不是被安插了眼线。另一方面,她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把。她不可能永远都听命于李家人,死亡离她并不遥远,她要生存就必须抓住手里的筹码。
而季得先,就是这部棋局中她的骑士。
李家人让她偷档案,表面上是偷档案,内地里可能就是在试探她和季得先的关系,如果湘绣地区的建设权已经出让,那么李家人做什么事也补救不了,此时最大的利益盘就在楼盘的出售。
他们想要的,是通过李泽睿这根线,真正爬到楼盘出售的点。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推理是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她这根线到底能爬到哪个点,但是她必须有所行动。
既然知道了这么重要的资源,那她就要打好手上的这副牌,那么首先,她就要拿下季得先。
这其中顺便教训自己的倒霉弟弟,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戏码。她昨天只是在赌,赌季得先什么时候出现,可惜的是,季得先几乎是最后一秒才出现的,在此前他明明就是去和李家人谈判去了。
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为情所困,任她摆布的男人,李泽睿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豪门家族的利益追逐战就不存在纯粹的感情,她在利用季得先,那季得先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
只是短短几个月的相识,他就会把湘绣地区这么大的江山拱手让人吗?她不相信,她要靠自己,走上独立的道路。
至于湘绣地区,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