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高一那年,我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
远离那个压抑的小县城。
我遇到了我的同桌,一个漂亮自信的女孩。
偶然看清我的面貌,她眼神清澈、诚恳地告诉我:你长这么漂亮应该抬起头!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正向的鼓励。
放假回家我兴奋地将这件事告诉养母。
却换来她毫不留情地嘲讽,你可真好笑,人家只是在安慰你,你还当真了。
就你这样的还长得好看?
这要笑掉我大牙,还是说你年纪轻轻就想要变好看去勾引男同学?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养母都会把好看和勾引画上等号。
单单这样还不算结束。
恰逢亲戚婚宴,养母当着亲戚朋友的面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大家听。
安安,你站起来转个圈,顺便给大家表演个才艺,毕竟你这么好看。
好不容易在同桌的鼓励下抬起一点的头再次低下,手指使劲地扣着衣服。
我就说你那个同学在安慰你,你还不信。
余光中我看到长辈戏谑的眼神。
小孩、同龄人甚至哈哈大笑。
我再次坚定,我是丑的,同桌只是在安慰我。
我不配得到大家的肯定,不像郑心芮。
我想,如果我是妈妈我可能也会更喜欢她吧。
掌声渐停,突然妈妈的手机响起。
看到是我的号码,妈妈生气地接起:郑安安,你还好意思打电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
你还不出现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这里是警察局,我们发现一具尸体,周围发现疑似受害者的手机,麻烦你们过来认……对面话还没说完就被怒火冲天的妈妈打断。
郑安安,闹脾气也有一个度,你出息了,还学会找人演戏给我看。
既然你不知悔改,那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妈妈似乎认定一切又是我博取关注的手段。
但是这可是真的啊。
妈妈一向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如果知道我死了,大概是不会伤心吧。
这样说来,我活着的十八年就是一个笑话。
孤身一人来,孤身一人走,不配在别人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妈妈,怎么了?
郑心芮亲昵地挽着妈妈的手。
郑安安竟然找人来演戏,叫我去警察局认尸体,这种事都可以乱来的?
太不像话了。
随着妈妈话语落下,我看到郑心芮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里还带着一丝恐惧。
她在害怕?
难道她知道什么?
妈妈见状把郑心芮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抚,心芮,吓着了吧,别怕。
她们相拥的情景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曾无数次渴望妈妈也能这样把我抱在怀里。
其实我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段母爱。
那时我还很小。
正巧是我的生日,养母醉醺醺地回到家里一把把我抱住。
虽然周围都是难闻的酒气,但是怀里的温暖同样让我动容。
她说:我和郑天明的乖宝啊,生日快乐。
当时我在养母温暖的怀里喜滋滋地想,原来我也是妈妈的乖宝啊。
直到真相大白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乖宝并不是我。
郑心芮,养母的亲生女儿却被爸爸抚养,可不是他们的乖宝嘛。
宴会结束,爸爸妈妈还有弟弟都围绕在郑心芮周围,讨伐我的缺席和安慰他们宝贝。
妈妈甚至把刚刚的电话当成趣事讲给大家听,郑安安还没完没了了,换号码不停地给我打电话,真闹腾,哪像我们心芮。
郑心芮心绪不宁地点头附和。
我在这个家存在的意思就是郑心芮的对照组。
生前,我站在他们旁边没人发现。
死后也一样。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既然他们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为了虚无缥缈的血缘把我接回去。
接下来不停有电话打到他们手机里,但是没有一个人接通。
妈妈时常眉头皱起望着手机发呆。
她好像察觉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