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孝本来就头大，现在更是发涨。
“妈，你少说几句吧！”
杨春秀眼里含泪，
“当初念孝刚进场的时候，我手把手教他一直把他送上了主任的位置，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晦气？”
周母像是被掐住脖的斗鸡，脸憋的通红，锤了周念孝几下子。
“你哑巴了！你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看着这个娘们跟你娘对着呛！”
周念孝看着面前相较的两个女人，突然想到俞子美。
俞子美从不会让他夹在中间，每次回村里不管周母骂的多难听，哪怕当着面骂她不下蛋的鸡，她也从没当面反驳过，大都自己躲到厨房偷偷掉眼泪。
周家的厨灶见过俞子美太多的眼泪，可她明明在自己外婆家的时候是靠在外婆身上撒娇，起床就能吃上早饭的人。
周念孝偶尔跟她回去两次，当时还鄙夷她不成熟装孩子。
但现在想来，哪个姑娘在自家时不是孩子呢？
周念孝正出神，杨春秀走到他跟前，蓝白手绢扎着头发，眉梢鼻尖通红，可怜巴巴的看他，
“我知道我现在没用了。”
“只会给你添麻烦…”
“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打算结婚了。”
“公安局副队长有个舅爷，六十三了是个瘫子，我打算嫁过去伺候他，也就能解栋梁的燃眉之急了。”
“就是结婚人家婆家说想要我陪嫁点粮票，我自己这个月不够…你这儿能不能…”
往常别说是跟这样的人结婚，就算是杨春秀偶然提出哪个男人在追求她，周念孝都会像只好斗的鸡。
粮票什么的更不用杨春秀主动开口，发下来就巴巴送过去。
可现在他习惯性的掏兜，被周母一把按住。
“你给她你这个月喝西北风啊！”
“每个人每个月的定量就这么多！你又不是跟我儿子结婚！凭啥要我儿子贴补你！”
周念孝突然想，这个月俞子美走了，她的粮票也不会再给自己。
当初为了让杨春秀不改嫁，周念孝承诺
“只要有我在，保证你们娘俩受不了委屈。”
这几年他这么说也确实做到了，甚至没觉得多辛苦。
现在想起，
他把口粮均给杨春秀母子，是俞子美宁愿自己饿的半夜喝凉水也要紧着周念孝吃饱。
他把结婚做衣服的布票给杨春秀，俞子美跟他结婚都没做上件新衣服，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进门 ，到是杨春秀穿的光鲜亮丽。
猪肉、香油、雪花膏、自行车、房子…
周念孝支配自如，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过的多艰难。
竟都是俞子美一直用自己的份额在贴补自己。
他一心不想让杨春秀母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英雄后面是俞子美在支持。
现在俞子美不在了，他这个“英雄”显出了狗熊的原型。
杨春秀和周母两个加起来快要一百岁的女人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百只鸭子。
周念孝突然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被周母扯到的今天，一道深深的折痕。
在他忙着为许栋梁的事儿奔走时，俞子美不知什么时候回家把属于她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带走了。
干净的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周念孝的人生中。
那道折痕，是俞子美留在这个房间，最后的痕迹。
周念孝突然很想俞子美，想念那个想和他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女人。
甚至想要这一秒就把人狠狠抱在怀里……
周念孝握紧拳头，他要去找俞子美！
他想，好好过日子了。
人都说援西苦，来了之后俞子美才知道是真的苦。
一眼望不到边的盐碱地，连水都苦的发涩。
漫天风沙席卷，遮天蔽日，像是奔涌而来的怪物大军，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栽下的树苗摧毁。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人狠狠地吐出嘴里的沙子，接过俞子美递过来的水。
“美子，我看咱们援西的这帮人里就属你心态好！”
“这么苦的日子还能整天笑嘻嘻的~”
俞子美还是笑，
“苦吗？我不觉得。”
条件艰苦，但没了看不完的脸色，没了无穷无尽的委屈，没了周念孝、杨春秀的乱遭事儿，俞子美第一次觉得自己又活的踏实了。
另一姑娘挎住俞子美的胳膊打趣，
“要有团长为了我大老远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能比美子笑的还美！”
“那么优秀，上周又去开表彰会了吧！”
“就是！听说那个韩团长可是放弃了进京的机会，主动申请加入建设兵团的！”
“美子！你到底跟不跟韩团长好啊！你要不行我可上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