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抑郁症男友赚钱治病,我去到上百米的大楼做窗户清洁工。
透过高空的玻璃,本应在医院的穷小子男友却穿着一身高定西服,与富家小姐吻得难舍难分。
我一时惊吓,操作不慎从百米高空坠落,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男友对着负责人满脸不耐烦:“死人了?
那就处理掉啊!”
“随便给家属点钱,打发了就是!”
转头却给我发消息:“宝宝,我可能抑郁症又发作了,我好想你。”
“宝宝,治病的药好贵,我买不起,好难受,不想活了。”
他以为我是忙着兼职挣钱,才不回复他的信息。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死了。
死在了他掌管的大楼里。
……“死人了?
怎么又出这档子事儿!”
陆祈淮满脸不耐烦,将杯子里的水狠狠地泼到了负责人的脸上。
水顺着头发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负责人像个鹌鹑般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陆祈淮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赶紧给点钱打发了,别让家属闹起来!”
我看着被陆祈淮抓乱的头发,心情有些异样。
昨晚,我还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哄因为抑郁症难过的他睡觉。
可此时,他穿着一身高定西服,脸上是我全然陌生的冷漠与肃杀。
我伸出手,想要重温手心那股柔软的触感,可却像是空气,生生地穿透了陆祈淮的发丝。
我已经死了。
陆祈淮不耐烦地将负责人打发走:“注意点,以后没什么大事少来烦我!”
我心中微微酸涩。
原来死了一个人,对他来说,也只是用钱就能解决的小事罢了。
可明明是他哭着趴在我的颈窝,说抑郁症很痛苦,生命很宝贵,他不想死。
我看着陆祈淮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办公桌上一个格格不入的木制手串。
那是他又一次闹着想要自杀,我费了老大劲把他安抚平静之后,去寺庙求来的。
希望这个手串,能够保佑他平平安安。
可平平无奇的手串被放在配置精致的办公桌上,拙劣得像个误入高级会所的小丑。
陆祈淮眼神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宝宝,我好想你。”
“我知道你在为了我努力工作,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离不开你。”
“我想每时每刻都有你在身边。”
我凑近陆祈淮,清楚地看到了他发消息时眼底的笑意。
原来,捉弄我,就那么有快感吗?
也算是如你所愿了,陆祈淮。
如今我成了灵魂,不再需要为了你高昂的医药费奔波,的确是能每时每刻都待在你身边了。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我好奇地看,名字有些熟悉,我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对面的女生语气轻快:“陆祈淮,你是不是忘了今晚老爷子叫你回家吃饭?”
“赶紧来接我去老宅,否则咱俩可都别想好过!”
听着她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来了。
叶知语,叶氏集团留学归来的大小姐,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我曾在电视新闻上见过她,德才兼备的她,美貌于她而言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而我,只是个毫无背景,平平无奇为了生活而日日奔波的小透明罢了。
就像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
陆祈淮笑着应承了下来,随手将那个手串揣进了口袋。
而后迅速地将方才发出的消息一条条地撤回,又像是顾忌般解释道:“宝宝,是我误触了,你不要在意哦。”
“医生让我今晚住院治疗,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好想你。”
我看着他像是完成了任务般明显放松了下来的表情,有些想笑。
陆祈淮呀,你再也不用为此费心思了。
陆祈淮开着车接到了叶知语,两人挽着手进入了别墅,俨然一双璧人。
雍容华贵的妇人在见到叶知语的一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后走到陆祈淮身边,声音压了下来:“听说又死人了,你处理好了?”
陆祈淮语气沉稳:“母亲,请放心,婚礼在即,我不会让媒体抓住我的把柄。”
陆母状若无意地拍了拍陆祈淮的肩膀,话头一转:“跟外边的小姑娘玩玩就算了,别到时候缠上你了,就不好打发了,耽误了正事。”
我脸色一变。
所以,连他的母亲都知道我的存在?
我自以为的真爱,从始至终,都是这群有钱人眼里的笑话和消遣?
陆祈淮有些敷衍地应和着,而叶知语上前拉住陆祈淮母亲的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我却还想着刚才陆母的话,只觉得分外刺耳。
所以,陆祈淮也是觉得,我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所以才对我隐瞒身份吗?
所以他才会在我面前假装抑郁症,谎称是孤儿,是个穷小子,以此捉弄我取乐吗?
陆祈淮没有再出声,他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陆母,俨然是个百依百顺的好儿子形象。
似乎是无意识地,他的右手伸向左手手腕,随后脸色一变。
陆母注意到他的变化,语气不满:“你在摆什么脸色?
跟知语一起来吃饭还委屈你了?!”
我也有些好奇,在表情管理这方面,陆祈淮应当很有经验才对。
他微微低头,嗓音听不出异样:“没有的事,只是想到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我看着陆祈淮袖子下微微颤抖的手,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一早,陆祈淮就开车来了老城区。
甚至为了打掩护,他还拉上了叶知语。
陆祈淮轻柔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看到空荡的房间后明显放松了下来。
“还好她去兼职了,否则还真不好办。”
“她果然很爱我,即便日日早出晚归也没有怨言。”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得意。
我心情黯然,陆祈淮明知我的困窘,却仍然把这当作得意的资本。
“陆祈淮,这就是你和那个女生住的地方?”
叶知语环抱着手臂站在客厅,脸上满是好奇。
而陆祈淮仿佛没听到,神情慌乱,在找到沙发夹缝中的手表后长舒了一口气。
“是啊。”
叶知语环视一圈,语气感慨:“陆祈淮,你这个女朋友还真是勤俭持家,每天干那么多活还能把家里打扫得这么干净!”
我看向整洁的房间,自嘲地笑笑。
并非是我能干,我只是没有回家而已。
毕竟我破碎的身子,还在停尸间呢。
“就是有点太小了。”
叶知语咂咂嘴,做出最后评价。
“你也真是没有良心,舍得让这种好姑娘一直受苦!”
陆祈淮随手将手表揣进口袋,看向叶知语,神色玩味:“确实小了点,不过一个月的房租也抵得上她大半个月工资了。”
看到叶知语面露不解,陆祈淮解释道:“这手表是从家里带来的,结果不知怎么漏在这了。”
“丢了事小,要是被她发现就不好了。”
叶知语闻言笑着捂住了嘴:“真搞不懂你,这块手表买十套比这好百倍的房子都绰绰有余,你却硬要挤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出租屋。”
“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点。”
叶知语叮嘱道。
“我可不想被传出联姻对象婚前偷腥,偷腥对象还是各方面都远不如我的新闻!”
我心中黯然。
原来,他们都要结婚了啊。
想来也是,身家显赫的陆祈淮,怎么可能会和我这种平头百姓携手一生呢。
恐怕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都会被认为是污点吧。
陆祈淮笑而不语,我却心中冷意凝滞。
我无父无母,本不需要一个人住这套六十多平的房子。
为了给陆祈淮提供更好的治疗环境,我才退掉了那套二十平的出租屋。
即使我本就不多的工资因此变得更加窘迫,我也没有开口埋怨过陆祈淮一句。
可如今竟成了他们取笑我的理由。
那么,陆祈淮,你到底是在庆幸我没有把手表拿去卖钱。
还是在庆幸,我没有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好了,我们走吧。”
陆祈淮不欲多留,催促叶知语道,“久则生变,可别跟沈言欢碰上。”
汽车尾气喷涌着泄出,看着陆祈淮在车内悠闲地摇晃着酒杯,我有些失神。
放心吧,陆祈淮,起码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活着知道你的秘密了。
陆祈淮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负责人。
听到负责人苦着脸说联系不上死者家属时,陆祈淮来了兴趣。
“联系不上?”
他转动着笔尖,手指敲在办公桌上:“也就是说,随便埋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负责人脸色一变,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我看着陆祈淮似笑非笑的脸,也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这般漠视生命的姿态,才是隐藏在他那抑郁缠身、精神脆弱表象下的真面目吗?
看着负责人如临大敌的表情,陆祈淮轻笑着开口:“想什么呢,这可是法治社会。”
“死者的资料有吗,拿来我看看。”
“没有亲人也挺可怜的,那就多给点钱吧。”
恍惚间我想起他刚被我捡到的样子。
那时他浑身狼狈,脑袋埋在我的颈窝,带着哭腔:“我没有亲人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他哭得肩膀一抖一抖,似乎被我拒绝是天大的事。
而如今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我正是为了他眼中微不足道的钱,才跑到高空从事危险工作而死去的。
负责人寻找资料的空档,陆祈淮拿起手机,给我发消息:“宝宝,我听说有人高空摔死了,好可怕。”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不能没有你。”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表情,我忽然有些期待——当发现死者是我的时候,陆祈淮,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陆祈淮,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说好要陪我去看婚纱的吗?”
叶知语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致。
“快点,狗仔们都蹲守好长时间了,记得打扮一下,我可不想跟你邋里邋遢地出现在新闻上!”
陆祈淮无奈地笑笑,将负责人递过来的资料随手推到一边。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有些遗憾。
真可惜啊,陆祈淮,我们又要错过了。
只差一点,你就会知道,我这个在你眼中看不上的打工妹,已经死在了你管理的大楼下。
“宝宝,你怎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烦我了?”
“你别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我离不开你,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一条条消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我看着陆祈淮急躁地一遍又一遍打着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有些好笑。
如今想起来找我了啊,陆祈淮。
你在大楼与叶知语拥吻的时候,可曾想起过我?
可曾想起过,我这个为了你日夜奔波的,上不得台面的,女朋友?
“还没有她的消息?
你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
叶知语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陆祈淮焦躁的模样。
“叫你及时收手,玩儿脱了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叶知语的表情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陆祈淮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旁,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从前,只要他一做这个动作,无论当时有多不愉快,我都会立马放低姿态去哄他。
只因为心理医生说,这可能是他产生自残行为的前兆。
而如今不再有低声下气的我,有的只有笑到歪倒在沙发上的叶知语。
“说不定是兼职太忙,没看到而已。”
陆祈淮的语气笃定,只是不知在说服谁。
叶知语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敛了神色:“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母亲说很快就要开办结婚宴了。”
“虽然我们没领证,但届时几乎所有的媒体都会来,等到那时候,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神色黯然。
叶知语如此严肃,是怕等陆祈淮的真实身份暴露,就再也甩不掉我了是吗?
我的尸体没了归处,我的爱人与别人携手踏入婚姻殿堂。
多么讽刺!
叶知语走到陆祈淮身边,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赶紧结束了最好。”
“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你总不能让她在你结婚后当见不得人的第三者吧?”
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我的吗,陆祈淮?
你知道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感情被他人插足,更不会允许自己去插足别人的感情。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消磨我的时间与耐心,享受着我辛苦奔波的模样吗?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陆祈淮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抓起外套匆匆出门:“我去找她,有什么事情你先应付一下!”
我跟在陆祈淮身后,看着他开车一路疾驰到了出租屋。
在没找到我的人影后,又奔跑下楼。
他沿着我曾经兼职的地方一家家地询问,没有得到答案后又匆匆赶往下一处。
也是难为他竟能将我平常无意间告诉他的打工地点记在心里。
可若是你的这份关心,能够在我活着的时候表现出来,那该多好。
“小陆啊,今天怎么没跟言欢一起?”
包子店大婶热情地跟陆祈淮打招呼。
面对陆祈淮的急切,大婶有些奇怪:“哎呀,言欢为了你,接了个危险的活,你不知道的噻?”
“说是什么……高空!
哎哟我也记不清楚的嘞,总之小陆你可要珍惜言欢啊!”
“这么好的姑娘,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咯!”
听着大婶的话,我心中有些苦涩。
连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都知道我为了陆祈淮付出了多少,并为此感慨。
可独独陆祈淮,在明知我顶着压力生活困窘的情况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与服务。
甚至为了扮演得更加真实,连心理医生都是他提前串通好的自己人。
只为了让我相信他是真的无父无母,疾病缠身。
可因陆祈淮的玩乐心理而随之产生的后果,却要由我一个人承担。
陆祈淮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陆母一通电话唤了回去。
见到陆祈淮,叶知语慌忙起身,赶在满脸不悦的陆母之前开了口:“终于回来啦!
跟你说了多少遍,工作不要那么拼命。”
叶知语俏皮地冲着陆祈淮眨了眨眼,示意他配合。
就像是早已这么默契多次。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
当初陆祈淮在暴雨天晕倒在我家门口,看着他像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狗,我一时不忍,将他带回了家,悉心照顾。
当他提出自己孤苦伶仃,想要与我住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候,我是犹豫的。
虽然我是个一穷二白的打工妹,但对方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成年男性,一旦起了争执,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可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我还是心软了。
我们挤在狭窄的出租屋,头对头吃着一碗泡面。
在寒冷的冬日瑟瑟发抖挤在一起盖着薄薄的被子。
即使生活如此艰难,可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让我觉得甘之如饴。
即使陆祈淮有着难以治愈的心理疾病,我也毫无怨言,极尽可能地压缩自己的生活成本,去应聘每一种赚钱的工作,只为了留出更多的钱,给陆祈淮买药。
每多一分钱,陆祈淮就多一份治愈的希望。
那时我天真地想着许多。
可是眼前的男人装扮精致,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凡,即使走在路上也会令路人纷纷侧目。
却丝毫没有我最怀念和熟悉的,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的模样。
“言欢,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多么可笑!
陆母脸色微微缓和:“婚期临近,一定不要出现纰漏。”
“我们两家的股价都会因此大幅提升。”
陆祈淮神情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被陆母略带警告的眼神堵了回去。
“外面的野花玩玩就算了,不要忘记你身上担负的责任!”
我看着陆祈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叶知语安抚的眼神中安静了下来。
他的欲言又止,到底是因为我的失踪而担心,还是为我会得知真相、戳穿你的谎言而担心呢?
陆祈淮眉头紧皱,似乎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铃声响起时他如蒙大赦,不顾陆母的不满,在手机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接通。
负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沈言欢家属吗?
我是工地负责人。”
“很遗憾,沈言欢在高空作业时不慎跌落,当场去世,尸体已经被运送到殡仪馆,请您于明日来办公大厦商讨赔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