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最佳女主角”的颁奖现场。
台上的颁奖嘉宾是我的丈夫。
他出身豪门,是业界的鬼才导演。
十年前对我一见钟情,说我是他唯一的女主角。
可今天,他把奖杯给了新欢。
他说:“机会要留给年轻人。”
后来,他的这句话,被我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1九月十五,是我三十岁生日。
亦是我和郁琛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更巧的是,今年的九月十五,还是金凤奖颁奖典礼的大日子。
这么个三喜临门的好日子里,我的右眼却跳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既将发生。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金凤奖颁奖典礼的最高潮——揭晓最佳女主角的这一刻。
颁奖嘉宾上台时,现场响起了善意的哄笑。
可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一身高定、清俊矜贵的郁琛扶着圈内泰斗严老师一起站在颁奖台前。
严老师拿起信封时,还笑着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郁导,你猜猜,这里装的,是你想的那个名字吗?”
大家的笑声更盛,连摄像机都照着我的脸怼了过来。
郁琛勾起唇角,看似礼貌,却笑得凉薄。
“我猜是的,严老师。”
“哈哈,那我老人家可一定要满足你!”
可在信封打开的瞬间,严老师的笑容僵了一下。
尽管他的表情管理很好。
但在座的都是演员,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些微的变化。
严老师沉默了。
郁琛却波澜不惊,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俯身凑近话筒,亲口宣布答案。
“多谢严老师成全,果然是我猜想的那个人。”
“金凤奖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是,苏婉卿!”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我与台上的郁琛遥遥对望,将他眼里的戏谑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觉得,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就能让我服软回头了吗?
我亦挑衅地勾起唇角——简直做梦!
尽管心里恨的滴血,但面子上我还是撑住了。
高清镜头前,我表情完美,笑容得体。
还轻轻鼓了两下掌。
周围面面相觑的人似被我提醒,这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早就站在台边,一身盛装的苏婉卿,尴尬到进退两难。
台上郁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个场面,是他没预料到的吧?
娱乐圈固然资本当道,但也不是他郁琛能一手遮天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我用一年零八个月塑造出的角色,不是他郁琛捧出个女主角就能随便抹杀的。
大家谁也不瞎。
严老师更直接。
在郁琛念出苏婉卿的名字后,他便放下信封对郁琛道:“你开的奖,你自己颁吧。”
说完便下了台,根本不给“鬼才导演”一点情面。
而我周围的人,更是纷纷过来与我拥抱。
说是安慰,却把场面搞得好像我才是刚刚宣布的最佳女主一样。
坐在我后排的最佳男主和我合作过,他直接把自己的奖杯递了过来。
“卿卿姐,这个送你,我不允许你今晚空手而归!”
主持人极力救场,场面却已经失控。
台上的郁琛脸色阴沉,手捧奖杯的苏婉卿更是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再闹下去就不太好看了。
我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道谢,才将大家安抚下来。
再回头时,台上已没了郁琛和苏婉卿的踪影。
一个重量级的奖项,被横空出世的苏婉卿变成了笑话。
更搞笑的是,我出演的那部《春晖》,除了最佳女角之外,拿遍了所有申报的奖项。
就连初出茅庐,演我女儿的小演员,都得了最佳新人奖。
只有我这个占了全剧80%分量的女主角,榜上无名。
这样的乐子,谁不想一睹为快呢?
所以典礼一结束,我就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檀卿,再次错失影后,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檀卿,对您丈夫郁导在颁奖礼上的发言做何感想?
……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我只说了我想说的话——“人生总有缺憾,努力过就算圆满。”
“其他的,就尊重、祝福吧!”
记者还要再问,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过人群,将我牢牢护住,带离了现场。
2直到坐进顾野的车里,我才放松下来。
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顾野心疼的抚了抚我的脸颊。
“不想笑就不笑!
卿卿,别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我在他染成银灰色的小狼尾上撸了一把,岔开话题。
“顾少爷架子大了啊,连姐姐都不叫了?”
顾野痞气一笑,冲我抛来一个帅气十足的wink。
“卿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我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着顾野。
“你没事吧?
受什么刺激了?”
不怪我多想,我比顾野大六岁,他刚到孤儿院的时候,连鼻涕都是我给他擦的。
说是长姐为母都不为过。
要这样,他都能有心思的话,那野的也太过分了!
“逗你玩的,姐姐。”
顾野垂下眸子点火打车,我在他帅到人神共愤的脸上竟然看出了落寞。
“你……没事吧?”
“啊?”
顾野再抬头时,又是痞帅张扬的样子。
“没事啊,走吧姐姐,给你过生日去。”
顾野下午才从欧洲回来。
他在那边参加一场汽车拉力赛。
比赛结束后,连庆功宴都没参加就赶回来了。
只为给我过三十岁的生日。
“庆功会哪有给你过生日重要!”
顾野把乔治巴顿当赛车开,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我带到银座顶楼。
我们在四面全是玻璃的空中餐厅落座,桌上有早就准备好的蛋糕、鲜花和红酒。
“姐姐生日快乐!
永远幸福,天天开心!”
这是相隔十年之后,顾野第一次给我过生日。
我和顾野是在孤儿院认识的。
我是弃婴,父母不详,自小就在孤儿院长大。
顾野来的时候只有四岁,而我已经在孤儿院里呆了十年。
小小的顾野被送来之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他身上有伤,原本质地很好的衣服也又脏又破。
最大的问题是,他不说话,应激严重。
我那时候不懂这些,作为院里的大姐姐,当然要帮院长奶奶照顾好每一个小朋友。
我给小顾野洗澡上药,喂水喂饭。
因为他怕人,我就走哪儿抱哪儿,晚上还陪他一起睡觉。
就这样过了很久,顾野才渐渐恢复正常。
在某个阳光媚的下午,突然叫了我一声“姐姐”。
顾野在孤儿院呆了十三年,直到他十七岁才被顾家找回。
我至今都记得顾野离开孤儿院那天的惨烈。
他好久没犯过的应激障碍再次发作,拒绝其他所有人的靠近,甚至伤了人。
院长奶奶把我叫回去的时候,顾野把自己关在宿舍的柜子里。
他不想伤人,但他控制不住,只能躲起来伤害自己。
我拿着给顾野买的赛车模型去找他,陪他在柜子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我送的赛车,回了顾家。
赛车是顾野的挚爱。
没被顾家认回前,他没有条件,甚至没有驾照。
顾野只能玩野路子,参加一些不怎么见得了光的比赛。
害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他那天就少条胳膊断条腿。
我告诉顾野,回去顾家,他就可以成为真正的赛车手,参加正式比赛,成为舒马赫那样耀眼的存在。
顾野问我:“我要是成了舒马赫那样的存在,姐姐会开心吗?”
“当然!
我会为你骄傲!”
顾野回到顾家后,被顾先生和顾太太宠上了天。
不但给他配了专业的团队,还为成立了赛车俱乐部,成全他的理想。
连带孤儿院都沾了顾野的光,接受了顾氏的资助,改善了院里孩子们的生活。
顾先生问我想要什么的时候,我拒绝了。
那时,我已在影视基地当了两年的群演,明确了自己要走的路。
而且,我遇到了郁琛。
3十二年前,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的郁琛恃才傲物,眼里看不了俗人。
为了给他的处女作选角,他亲自天南地北跑了半年。
结果却对在影视基地当群演的我“一见衷情”。
郁琛找上我时,我正顶着钢管舞女郎的造型在角落抽烟。
我的角色是个背景板,不重要,但却因主演经常被卡,耗了整整两天。
费力又不挣钱,让我戾气横生。
叼着烟远远瞪着台上的主演,恨不得把他们拉下来自己上。
郁琛过来给我递了支烟。
“聊聊?”
我瞟了眼郁琛,把他从五位数的墨镜打量到限量款的鞋。
心里迅速给出定位——有钱有闲爱撩骚的富二代。
“没空,别耽误我拿奥斯卡。”
郁琛笑了。
摘下墨镜向我伸手。
“认识一下,我是郁琛,想请你做我的女主角。”
在郁琛的保时捷里看过他的身分证、驾驶证、护照之后,我终于确定眼前这人和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月的新锐导演是同一个人。
于是,我成了他处女作《乱红》的女主角。
一年后,《乱红》拿下最佳导演奖,我也成了那一届金凤奖的最佳新人。
庆功宴上,郁琛手持钻戒向我求婚。
“檀卿,请你做我永远的女主角。”
十九岁的我被爱情和浪漫冲昏了头。
明知我和郁琛出身、地位、财力各方面都差距巨大,可依然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
我们公布恋情的那天,顾野来找过我。
十三四岁的少年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悲伤。
我却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在怀里。
“小野,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是顾家对你不好吗?”
顾野摇头,克制又疯狂。
“姐姐,为什么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他会给你幸福吗?”
我欣慰一笑,原来是小屁孩长大了,在为姐姐操心呢!
“当然,他说过,我是他永远的女主角。
小野,你知道的,我的梦想就是当最好的女主角。”
那次谈过之后,顾野就出国了。
再见他,已是十年之后。
顾野已经在各项赛事上拿下三个金奖了。
真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嫉妒!
因为这十年,我拿遍了各种奖项,唯独没有一个最佳女主。
圈子里甚至给我起了个“无冕之王”的外号。
所以,我从两年前开始准备《春晖》。
打算在三十岁前最后一搏,给自己的演艺事业一个交待。
然而人生无常。
因为郁琛,我不仅错失最佳女主。
还失去了我唯一的孩子。
如今,他这个丈夫,我也不想要了……一点冰凉的清甜将我乱飞的思绪拉回。
原来是顾野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在了我的鼻尖上。
“姐姐,你不专心哦,是因为只有我陪你过生日,所以不开心吗?”
眼前的顾野已经长成了一个野性十足的帅气男人。
可他装可怜的时候,我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不是!
我还想问你,这些年你连国都不回,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当然有!
我不回国只是不想再惹你生气。”
“……”顾野说的是两年前。
两年前,我和郁琛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准确说,是郁琛对我的感情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