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满意地将我送了出去。
…… 马车内,我一言不发,毫无生气。
即便是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那些建筑,街道,也丝毫提不起兴趣来。
启程路途遥远,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唯独我瑟缩在一起,满眼的红血丝,也不敢将眼睛闭上。
喉咙更是火辣辣地痛,让我连吞咽都不敢。
到了王爷府,所有的下人恭恭敬敬地站成了两排,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我害怕得不知所措,巡了一处角落加入他们,一起弯腰行礼。
那些下人不认识我,也无法将我这样一个怯弱丑陋的人和高高在上的郡主联想在一起。
周承安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曾经贴身服侍的侍女阿月在看到我后立马冲上前,将我扶了起来,声音微颤: “郡主,你的身份是多么的尊贵,他们这些人怎么能受你的礼?”
我弯着腰无法动弹,浑身上下都在钻心刺骨地痛。
我知道,是逯弘雅的秘药起作用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周承安冷哼了一声: “看来,出去这五年你还是没有学乖,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
是想引起我的同情吗?”
我被吓得浑身一颤,最后更是不受控制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起了响头。 嘴里念念有词: “承王恕罪,贱婢知错,都是贱婢的错,求承王原谅贱婢这一次,那些规矩贱婢都会好好去学的。” 五年时间里,很多事情早已改变。 父王因病去世,周承安虽说只是养子,但他也是亲王府里唯一的继承人,他顺理成章地成为承王。 这些消息还是逯弘雅心情好的时候告诉我。 我说得很急切,额头上也早已磕破了皮,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又会被送回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现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承安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承王。 可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叫他兄长,从不曾改变。 许久的沉默后,还是阿月率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将我扶起来。 她的声音颤抖,眼神里全是对我的心疼: “郡主,你可是堂堂郡主啊!承王是你兄长,你不需要对他下跪,更不需要对他自称贱婢啊!” 郡主… 兄长吗? 我的胃里一阵翻涌,思绪也逐渐飘远。 因为母亲去世得早,亲王府里只有我这个嫡女和几个庶女。 父王生来好面子,他无法接受自己后继无人,在军营中收养了一个男子。 那人便是周承安。 八年前的生辰宴上,周承安早已变得英姿飒爽。 被养在深闺里的少女没有机会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周承安成了我少女怀春的对象。 我原以为这件事这辈子都会埋藏在我的内心深处,却被有心人知晓。 那日早朝,我的贴身肚兜不知为何出现在周承安身上。 亲王府内有违伦常的是顿时闹得人尽皆知。 父王大怒,他指责我让他丢尽脸面,无地自容。 周承安更是为了自证清白,亲口提议将我送往蛮夷和亲。 可他明明知道,常年的征战让蛮夷人最痛恨的便是北国的人。 他送我去和亲,分明是想让我去死。 那之后,周承安看我的眼神里就只剩下了嫌恶。 甚至不惜当着众人的面,出声嘲讽:“阚凝云,你堂堂郡主学的礼仪全喂了狗吗?如此不知廉耻,让亲王府受尽冷眼。” “你让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可在这之前,周承安明明还是那个待人温和的翩翩少年。 就因为我的心事让他们都蒙了羞,所以不侮辱我,亲手毁了我。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那件事也早已被世人忘记,我还是一阵后怕。 或许我真的做错了。 即便是被人陷害,那也是我的错。 我的应激反应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尤其是周承安,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想要上前扶我,我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发抖,后退。 原因无他。 现在即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和他有半分接触。 我的排斥让周承安内心莫名地烦躁,片刻后他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冷漠地看着我: “罢了,想必你也不敢再造次,起来吧,以后莫要再丢亲王府的脸。” 这一次,周承安态度强硬地抓住了我的臂膀,脸上却出现诧异的表情,而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在了原地。 他不敢相信,一个成年女子竟然会比孩童还瘦。 仿佛自己稍稍用力,眼前的人就会被掰成两半一样。 良久,我才听到他略微颤动的声音: “你……” 他叹了一口气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可我始终将头低得很低,一丝也不敢抬起。 长年累月的折磨让我不敢有半分期许。 尤其那人还是周承安。 我是被人强硬地拽起来的,耳边周承安一声嗤笑: “蛮夷之地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也不至于缺衣少食,更何况你是和皇亲贵族相处。” “定是你性子骄纵,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挑食,才瘦成了这样。吃点苦头也好,至少学乖了。” …… 我不敢回答,依旧把头低得很低。 可内心却不受控制地涌上一阵酸涩感。 等到众人离去后,我才在阿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堪堪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能回来也是圣上恩准的。 这些年,周承安四处征战,节节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今圣上特意开设宴会,举家团圆庆祝。 他们这才想起我这个唯一亲封的郡主还在蛮夷。 再加上周承安为我的庶妹谋了一份好姻缘,对方极其重视,希望亲王府上下都能参加。 如此一来我才被成功接回。 可周承安有所不知,当初偷我肚兜陷害于他的人就是庶妹周承玲。 他让我知道这些事无非是想告诉我,现在的亲王府全都是他说的做主。 若是我还有那种肮脏的想法,他便有一万种方法让我忘却。 可周承安不知道的是,我早就不爱他了啊! 亦或者说我也不敢爱。 回到闺房后,阿月才敢抱着我失声痛哭。 “郡主,你受苦了,月儿真的好想你,还好你活着回来了。” 从我出生起,阿月就开始贴身照顾着我,阿娘又死得早,可以说在这偌大的亲王府里,阿月是我最亲近的人。 …… 可我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内心就好像堵了一口气,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死从来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要生不如死地活着。 阿月想要替我梳妆打扮,我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慌不择路地找到一个角落蜷缩起来。 在蛮夷的这些年,逯弘雅若是高兴便会把我当成通房丫头,温柔以待,也愿意哄着我。 可大多时候,我都是他手中的一个玩物。 他玩儿够了便让他的那些亲兄弟们继续,甚至是让他的儿子也… 毕竟前往和亲的人是没有尊严的。 皇亲贵族的人可以继承一切。 包括他们的女人。 再后来,就连他手下的那些得力部将也可以肆意欺辱我。 我害怕被她看见那一层薄衫下肮脏的种种。
之后的数十天里,我哪都不去,整日里将门窗紧闭,一个人躲在屋子里。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逯弘雅,以及他对我的各种折磨。 “阚凝云,你就是被别人抛弃的一条狗,这个世上除了我没人会要你,回来吧!回来…” 每每被惊醒时,我都会衣衫尽湿。 直到一月有余,不知道是谁背后说了什么,周承安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怒不可遏地冲到我的闺房,一脚将门踹开: “你还要这样闹到什么时候?接你回亲王府是委屈你了吗?” “你就这么想和那蛮夷人在一起生活吗?” 我那好不容易放下来的弦再次紧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在了地上。 “承王息怒,贱婢会改的…” “阚凝云!” 周承安的一声怒吼直接打断了我,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从你被接回来的那刻起,你就不再是什蛮夷王妃,你的身份只有一个,那便是北国郡主——阚凝云。” “身份是一个人的脸面象征,你又何必自甘下贱?” 我只觉得内心直犯恶心。 王妃是我不曾拥有过的身份。 被众人糟蹋的我又怎么配做一国郡主? 见我迟迟没有回答,周承安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可曾记住?” 我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却在对上周承安的视线后,硬生生地改变了自己的举动。 因为逯弘雅曾用鞭子抽打告诉我,作为一个听话的奴隶,绝不能忤逆任何人。 我的乖顺让周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那紧皱着的眉头却仍然没有松开。 “要记住,听话,本分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这样才没有枉费我的一片好心,让你出去学那么多年的规矩。” 那一瞬间,周承安的脸好像和逯弘雅得到了重合。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有那么片刻停止了跳动。 待周承安离去后我整个人在无力地瘫软在地。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日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周承玲游历山水回来听闻我回府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来了我的闺房寻乐子。 “这不是我那高高在上的嫡姐吗?怎么现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要是谁不小心路过了,被你吓坏了,赔得起吗?” 周承玲一身光鲜亮丽,头上更是戴满了珠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那嫡女。 我惧怕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招惹了周承安不高兴,会将我送走,于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周承玲行礼。 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出声。 “看来兄长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出去学乖了。” 我心一惊。 印象里,周承安和周承玲的关系并不好。 不过物是人非,显然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两人也成了很好的兄妹。 我不想和她有过多的交流,礼毕之后便想离开,毕竟把我害成这样,周承玲逃不了干系。 可她偏偏不如我愿。 “站住!” 旁边的侍女看到周承玲的眼神示意后三两步上前,将我按跪在地上。 “嫡姐这是还穿着蛮夷人的衣服?莫不是待得久了,对那些粗鄙之人产生了爱慕?” “想来也是,毕竟嫡姐的放荡可是在北国出了名的,爱慕兄长这种丢人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也未必不会再次爱上别人。” “不如我替你去兄长那儿求情,将你送回去,免得拆散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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