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流光阁的灯彻夜未熄,皇帝却一直没来。
天慢慢透出一丝光亮,可我知道柔嫔的心死了,她心里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少年,也死了。
柔嫔留下一个早产的孩子。
皇帝匆匆赶来之时,柔嫔的身体已经凉透。
“皇上,太医说柔嫔身子向来孱弱,再加上之前受了杖刑还未好全,不是怀孕的最佳时机,所以才会早产。”
“可最后的血崩却是止不住了,她临死前攥着这个纸鸢,她说是皇上幼时的爱物,别人轻易碰不得。”我竭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保持着一个皇后该有的从容。
皇帝在床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我:“是皇子还是公主?”
我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指尖用力到发白,才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颂珠见我不答话,连忙回道:“柔嫔娘娘拼死产下皇子。”
只这一句,我看到皇帝眉心一跳。不过一瞬,就换了上欢喜之情:“是皇子就好,朕终于有了第一个皇子。”
我对皇帝所有的念想在那一瞬崩塌。
“皇上,柔嫔侍奉您多年,忠心耿耿,还请再赐她一份哀荣。”我顺势蹲下,望向床榻上的柔嫔,知道她定不是贪恋荣华之人,只不过位份高些,皇子以后的日子才会顺畅。
皇帝扶起我,眼神充满怜惜:“皇后仁德,朕便追封柔嫔为柔妃,享贵妃的仪制下葬。至于皇子年纪尚小,还得劳皇后多照顾。”
他离得我很近,身上黏腻的香味直蹿我的鼻中,那是只有宸妃才爱用的苏合香。
他在宸妃处呆了一整夜,即便知道柔嫔生死一线,他还是选择了温柔乡。
不是心狠,是不在乎。
呵,我把一丝冷笑湮灭在心底。
“承蒙皇上厚爱,臣妾定会好生照顾大皇子。”
我呆在凤仪宫中,只一心一意抚养阿昭。
阿昭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他娘亲的悲剧,希望他不会重演。
皇帝和往常一样来,见我总是淡淡的,便也歇了心思。
裴修封了将军王,在朝堂上一时风光无两。
宸妃的复起不过是一夕之间。
这一次的她,不像先前一般莽撞,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学会敛起锋芒,和我在虚与委蛇间谈笑风生。
皇宫真是吃人的地方,那样明艳又敢爱敢恨的女子,也落到曲意逢迎的地步。
可她的招数依然愚蠢。
当我把下了药的汤羹、带了疫病的肚兜,还有抹了剧毒的玉梳递到皇帝眼前时,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姝儿不会做这样的事。”
见我还要开口,他急急辩道:“姝儿不能做这样的事。”
是啊,裴修刚打了胜仗,此时惩罚宸妃,不就是凉了沙场将士的心。
“皇上的苦衷,臣妾都明白。只是如今宸妃妹妹的眼睛总是盯在大皇子身上,臣妾深恐一时不察,让大皇子有个万一。不如……”
在皇帝鼓励的眼神中,我大胆道:“不如选秀充实后宫,目标一旦多了,想下手只怕也难。”
皇帝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