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很爱我。
为了让我成为一个听话，优秀的孩子。
她先后三次把我送到了戒网中心。
三十岁这年。
妈妈沉迷和男主播恋爱。
把老家的房子都赔光了，来我的城市投奔我。妈妈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帮你戒掉这些网瘾的。
.
深夜。
我掀开了我妈蒙头的被子。
用一盆冷水泼了上去。
「唐小雅！你疯了吗！」她尖锐的嗓子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我斜了一眼她的手边。
尚未熄灭的手机屏幕上，一个袒胸露背的精壮男人正在直播间里摆着各种擦边的姿势。
「妈，您怎么又看这些东西了？」我阴沉着脸，站在她的床边。
我妈心虚的眼神乱飘，手下哆哆嗦嗦的试图将沾湿的手机藏起，结结巴巴的辩解着：「我……我……我很久没看了……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借口！都是借口！你们这些戒瘾的人都是这样禁不起诱惑！」我一把抢过手机摔在地上，深吸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件东西：「妈妈，您需要行为修正了。」
「不！不！小雅！妈妈不需要！妈妈不需……啊啊啊啊……」
我妈刚刚被我泼了一身水，高压电击器在碰触到人身上的一瞬间闪起了幽亮的蓝火。
她犹如一条离水的活鱼，扭曲着身子不断抽搐。
「妈，您忍一忍吧，您的网瘾不能不戒了。」我举着电击器不停的在我妈身上各处来回按压，心疼得泪流满面：「妈，我这都是为了您好，都是为了您好啊。」
2.
一个月前，我舅舅打电话给我。
说我妈为了给一个酷似影帝的男主播刷了几百万的火箭，连老家的房子都刷出去了。
现在身无分文，却还要和他借钱再去刷。
当天晚上我就把妈妈接到了我的身边。
看着妈妈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的捧起手机，满眼痴迷的样子。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知道，我的妈妈一定是染上了网瘾。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也曾经是个无可救药的网瘾少女。
是我的妈妈，始终对我不离不弃。
先后三次，把我送进了戒网中心。
我才终于变成了妈妈心目中听话懂事，优秀自律的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感谢我妈当年的决定。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亲爱的妈妈有一天也会被这可恶的网瘾困扰。
我试着联系了我曾经的辅导老师杨不永，希望
可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三年前就因为实名举报而进了监狱。
那个曾经救赎我的戒瘾中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遭到了查封。
这个世上不知感恩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还好，我现在是自己经营的互联网公司。
我完全可以一边居家办公。
一边帮助我的妈妈戒掉这可怕的网瘾。
3.
清晨五点。
我端着早餐敲开了我妈的房门。
昨晚被冷水泼湿的床单还泛着潮意，妈妈穿着单薄的秋衣蜷缩在床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
听见我进门的声音，我妈虚弱的抬起眼皮对我说。
「小雅，妈妈发烧了，你能不能送妈妈去医院？」
也许是昨天晚上电击器的缘故，妈妈对我的态度温柔了许多许多。
好像自从我可以每个月给她打两万元生活费之后。
她对我的称呼，就从死丫头变成了小雅。
我放下早餐，伸手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了过去：「人都是会发烧的，但这并不是逃避戒瘾的借口，这是不坚强的表现。」
记得我第一次来到戒网中心的时候。
第一个星期就因为跪了太久的水泥地而发烧昏倒。
杨不永老师说，想用发烧来逃避戒瘾是最不坚强的表现。
那一天，他让我的同学抓住了我用浇花的水管整整吹了我半个小时，然后我的体温就当真降下来了。
虽然这次事后，我被罚在走廊里只穿内衣再跪一夜。
但是我还是感谢他。
因为是他的坚持，才让我成为了一个坚强勇敢的人。
「小雅，你听妈妈说，妈妈现在是真的难受……还有……」妈妈面露难色的看着我手中的牛奶：「妈妈乳糖过敏，妈妈不能……」
「妈，过敏什么的都是医生说出来骗钱的，只要多吃一些，自然而然就能适应了。」说完我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抬头，将滚烫的热牛奶直接灌进了她的嘴里。
我的妈妈又开始抗拒挣扎。
牛奶顺着她的下巴流淌到她的胸前，鼻子里也喷出了混合着奶渍的鼻涕。
我狠着心把那整整一杯的牛奶都灌了进去，然后抱着已经虚脱的我妈声泪俱下：「妈妈，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都已经完完全全好起来了么？」
从小，我就有个毛病。
只要一吃香菜和芝麻就会吐，年纪越大就越是严重。
医生说我对这两种食物过敏，我妈气得把病历都撕得粉碎。
说医院的医生就只会骗钱。
在戒网中心入学后，我妈把这个情况反应给了杨不永老师。
杨老师为了纠正我，他特地让厨房煮了满满一大碗香菜拌麻酱给我吃。
我在盘了钢丝的龙鞭的逼视下，吃一口就吐一口。
我每吐一口，就要挨三鞭子，并且再把吐出来的香菜再吃下去，直到大脑因为鞭打的刺激而再也不敢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为止。
虽然那些龙鞭留下的伤疤依然爬满了我整张后背。
但是我再吃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真的再也不会吐出来了，只是会严重腹泻而已。
腹泻，比起让自己的妈妈在外人面前知道自己有个挑食孩子而丢面子简直微不足道。
4.
盯着妈妈把送来的早餐吃完后。
我给了妈妈一把墩布，让她在十五分钟之内把她的屋子整理干净，包括湿了水的床褥。
在戒网中心里。
时间观念是必须有的。
五分钟要吃完一顿早餐，吃不完要打二十手板，然后取消四十八小时内的全部食物。
十分钟要做完一套速算习题，如果做不完或是正确率没有达到百分之百，都要打三十手板，同时还要把所有错误的习题每道抄写一千遍。
十五分钟要背下一篇两千字的短文，如果背不熟练或是背诵时中间有任何卡顿，都要打五十手板，再把整篇短文抄写一千遍。
我前前后后在戒网中心待了三年，一共被饿过一千两百个小时，抄写过五十万道口算题，三十万篇小短文。
我的手指有一段时间只要拿起笔，就会不由自主的哆嗦。
杨不永老师说过，他给我们的时间已经足够宽裕。
如果完不成，那一定是我们的专注力不够。
现在，我对妈妈的要求也是一样严格。
坐在客厅里，我拿着计时器看着她拖着高烧的身体抱着沉重的床单被褥从卧室到洗衣房，一会儿又因为乳糖过敏而冲进厕所。
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十五分钟后，计时器响起了刺耳的提示音。
屋内的我妈扑通一声似乎摔了个跟头。
我拎着计时器走进了妈妈的卧室。
眼前的场景果然让我异常失望。
地面上的牛奶还没有擦干，湿淋淋的被子也还没有完全晾好。
床上本该套好的两个枕套也只套上了一个。
妈妈跌跪在地上，慌乱的攥着昨夜已经被我摔到碎屏的手机。
「小雅，你听妈妈解释，这床被子实在太大了，妈妈实在是……」
我悲伤的摇了摇头：「妈妈，已经这么久了，您的时间观念怎么还没有养成呢？」
「是是是，都是妈妈的错，你能不能让妈妈先去一趟卫生间，妈妈实在忍不住了！」我妈捂着肚子，原本因为高烧而通红的脸上变得煞白。
「小雅，你扶着妈妈去趟卫生间好不好？」她挪动到我的脚边，咬牙抓着我的裤脚。
「你是我妈妈，我不能真的惩罚你，所以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我掰开了我妈抓住我裤腿的手指，转身出了房门，从外面将门反锁了起来。
5.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
我妈都在拼命砸门。
我知道，这都是可怕的网瘾在作祟。
十五岁那年，中考前夕。
为了拷贝几本一中真题，我和我的同学先后三次进了网吧。
我的妈妈吓坏了，她说我这一定是网瘾了。
毕竟从小到大我都是个撒谎成性，一无是处的坏孩子。
她把我反锁在了卧室里，我一边捶门一边歇斯底里的和她解释。
她把我砸门的声音录了视频，掐头去尾的剪辑了一通，就成了我性情暴戾，叛逆的佐证。
第二天，她就给我办理了退学，将我强行塞进了戒网中心的面包车里。
杨不永老师说，在这里就没有教不好的坏孩子。
「唐小雅！你就是个疯子！你想逼死你亲妈对不对！你就是想逼死你亲妈对不对！我要报警！我要抓你去坐牢！」卧室里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哀求转变成了愤怒的威胁。
「唐小雅！逼死你亲妈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
坐在门外的我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我的妈妈，怎么又变成了半个月前刚刚来到我家时的样子？
当我第一次对她拿起电击器的时候，她也骂我是疯子。
要报警，还要跳楼。
还好，戒网中心的杨不永老师教过我怎么处理那样的情况。
我用柔软的束缚带把妈妈绑在了床上，两天两夜之后我妈哭着保证她再也不跳楼，再也不报警，只要我给她吃饭喝水，放她下床。
妈妈果然比我听话，比我懂事很多。
我第一次闹着跳楼的时候啊，被绑了三天四夜才开始求饶的。
听着门里的谩骂，我忽然觉得心底冰凉。
我这半个月的努力难道前功尽弃了吗？
我的妈妈她真的病的很重。
不行，我不能放弃我的妈妈。
我打开了那间卧室的门，一股恶臭铺面而来。
我的妈妈依旧跌坐在地上，双眼已经哭到红肿，身下堆积着一大片黄褐色的脏污。
看来，妈妈也能接受牛奶了，就只是有点腹泻而已。
我蹲下身，温柔的把她搂在了怀里：「妈妈，您真的想让我去坐牢么？您看看您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还会要你呢？别忘了，你现在没了房子，没了存款，什么都没有了，舅舅一家不会管你的死活。如果我去坐牢了，将来就再也不会有人照顾，给你养老了。妈妈，你不想饿死街头，也不想饿死街头的对不对？」
我妈撑着胳膊，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这眼神，像极了我八岁那年看着她的样子。
那一年。
她和爸爸离了婚，指着爸爸身边的陌生阿姨对我说。
你看，你爸爸早就变心了。
你这么丑又这么脏。
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谁会要你呢？
6.
我妈推开了我，颤抖着嘴唇嘟哝着：「你给我点钱，我自己出去住就好，我可以自己生活的。」
我把妈妈狼狈的样子拍了张照片递给她看。
她惊恐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仓惶无措的蜷着身子。
很快她就发现了。
只要她一动，她那布满脏污的下半身就会在地上来回滑动，把脏污的面积扩得更大。
她僵硬了，再也不敢动了。
我低声问：「妈妈，你真的要这个样子出去么？」
我妈又哭了，她崩溃的晃着脑袋。
「所以，妈妈要听话知道吗？不然这张照片就会传到所有你认识的人手里。」
记得我第一次在戒网中心过了三个月的时候。
因为没有禁住几个坏分子的怂恿，和他们一起策划了逃跑。
领头的两个男孩儿被他们打断了双腿。
没有几天就被盖着白布逃了出去。
我们余下的几个女生则在被扇了上百个巴掌后，又被统一拍下了裸照。
杨不永老师说，他要我们记住自己的淫荡和恶行。
他会给我们一次机会，把这份罪恶保存在他的手里。
如果我们再敢犯相同的错误，那么这些罪恶就会被他公诸于众。
我很感谢杨不永老师给我的机会。
让我能够重获新生。
7.
我又搂过了崩溃的妈妈。
我让她先去洗个澡，然后又给了她一片退烧药。
我说：「今天可以给你放一天假，让你好好休息。」
我妈哭的更大声了。
她说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后半辈子只能指望我了。
折腾了一个上午。
我妈睡着了。
这段日子她也的的确确是累坏了。
我把各个房间的门都锁好，出了趟门。
今天是和那个男主播约好还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