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客厅内,巨大的水晶灯冷冷地悬在头顶。
我手指紧握至发白,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抬头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
今天是我妈的三周年忌日,一年到头没有一句关心的父亲安正山突然把我叫回国,美其名曰“祭奠”。
和过去的二十多年一样,略显沧桑的五官一丝分明写着不近人情。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扭着水蛇腰一脸谄媚地递来一杯水,我不由得在墨镜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好好走路犯法吗?
她叫吴柔凤,是我的继母,也是害死我母亲的仇人。
“娜娜,回来了呀?”
刹那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动屏蔽了这位五十多岁老阿姨装嗲的声音,昂首阔步地向楼梯走去,回到这个家。
我阔别三年的家。
一上楼才发现,我妈那些放在客卧本就寥寥无几的遗物早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女人的用品随意地摆放着,房间的风格也面目全非。
用脚趾也能想到,这是吴柔凤那个绿茶的杰作,顿时仿佛晴天霹雳在我的头顶炸响,我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
没想到我妈就算死了也没换取父亲的一丝爱怜,他竟然任由那个虚伪肮脏的女人在亡妻的房间里这样所心所欲。
还是说,这一天就是那个男人翘首以盼的?
看着梳妆台上精美的化妆品,我掂起一个精华。
还挺会享受,可莱伊的全套护肤品,还是最贵的系列,只可惜我妈到闭上眼的那一刻都没舍得对自己那么好。
眼底顿时闪过一丝阴冷,我深呼吸了几秒,整理好情绪。
强忍着怒意,我踩着高跟鞋走到客厅。
安正山坐在沙发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父亲的慈爱,取而代之的是几丝不耐,仿佛为不得已把我召回来打扰他甜美的生活而感到不满。
我听见他一本正经地通知我,语气严厉,像是警告我不要挑衅他和那个女人。
“这是你吴姨,和她闺女吴暖暖,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看着眼前一老一小两朵绿茶,吴柔凤一身做工精良的高定,五十多岁的脸蛋还是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可见我爸把她保护得有多好。
我在内心苦涩地笑了笑。
吴柔凤是当年我爸的初恋,在我小时候就频频出现在我爸妈的争吵里。
当初她嫌我爸一无所有,找了一个家境优渥的男人,后来我爸好不容易在外公的帮扶下事业有了起色了,被抛弃的她又想起了这个一直惦记她的男人,时常来骚扰我妈。
我妈本就羸弱的身体在一次次哭闹中终于被击垮,年纪轻轻就查出了乳腺癌,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妈到临死前还面色苍白喃喃着我爸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爸正在陪另一个女人风花雪月,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对安正山产生了隔阂,不再叫他爸爸。
而好不容易重获白月光的安正山也没心思留过多的注意给我,一大学毕业,我就立马出了国,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现在看来,我妈的死正是给了这个女人一个惊喜。
“娜娜,我为你爸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老了走到一起,你不会不希望你爸爸幸福吧?”
吴柔凤戴着我妈的项链,哑着嗓音,我见犹怜地望向我我。
这个项链,是我爸送给我妈为数不多的礼物,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生怕丢了坏了。
我看着它落在吴柔凤脖子上,内心止不住地辛酸。
我还没开口,吴暖暖就冷笑了一声。
“妈,您说什么呢?”
“这可是爸比的家,爸比想让谁住让谁住,娜娜姐要是住着不舒服,她可以自己搬出去呀。”
说罢,她撒娇地摇着我爸手臂,“爸比,我说的对嘛?”
我爸拍拍她的肩膀,“放心,爸爸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说完冷眼瞥我一下,以示警戒。
我在内心冷笑。
你做主?
不说这幢别墅是我外公的遗产,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就连他那经营不善的珠宝公司,要不是我一直暗里投资,这别墅早归银行了。
我摘下墨镜,懒得辩驳,看向我爸冷言问道:“我妈的遗物呢?”
我爸不料我会说出这一句,愣住了,半天没回答。
他根本不知道扔在哪了吧。
吴柔凤见此,连忙开口:“娜娜,你放心,那些东西阿姨都给收好了,丢不了。”
我似笑非笑:“你爸妈教你别人家里的东西可以想动就动吗?”
吴柔凤的父母偷抢拐骗,导致这女人心思就不正,一辈子都妄想着走捷径。
听我说完她脸上瞬间挂不住刚刚虚伪的笑。
吴暖暖听完立马跳脚了,“你说什么呢?
小贱人,你妈死都死了,东西碰了怎么了?
我就是扔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她就抬起胳膊要推搡我。
我抿着唇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吴暖暖扑了个空,差点摔倒茶几上。
我双手环胸,“呵,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家教,和你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安正山看到心爱的白月光垂眼欲泣的样子,立刻想来教训我,冲我怒目而视。
“安瑶娜,你说什么!”
吴柔凤连忙拦住了他,假惺惺地委屈道:“正山,别这样,娜娜只是太讨厌我了,这才总跟我作对。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亲生女儿,不要因为我,伤了一家人和气。”
她演技行云流水,我要是个外人我都信了,难怪我爸被她勾得魂不守舍。
我爸压着火气,“看在吴姨为你求情的份上,我今天饶了你,再有下次,我就没有吴姨那么宽宏大度了!”
客厅气氛紧张,保姆刘妈忙跑出来解围。
“大小姐,该饿了吧?
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快趁热尝尝。”
几年不见,刘妈头发白了不少,满脸皱纹,看样子没少吴柔凤和那个小贱人的苛待。
我不忍心拂了她面子,遂落座。
我爸落座,为吴柔凤夹菜,“来,柔凤,多吃点。”
我看对面一对狗男女,顿时没了胃口。
老都老了,还整这一出肉麻的戏码。
我永远忘不了,我妈葬礼上,我爸没有一丝悲伤,只是匆匆走了过场就去接吴柔凤度蜜月。
那时,我妈还尸骨未寒。
吴柔凤花销很大,我爸又不专经营,慢慢的,公司经营不善了。
我化名“何蔚”,性别男,成了拯救他公司的投资人。
我妈还活着时,我听了同学建议,买了一些比特币,后来没当回事,就一直没打理。
等我出国之后,才知道,它已经涨成变态数额了。
此刻看来,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吃完饭后,我爸在阳台抽烟。
“哼,一个臭穷酸,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还好意思赖在我家。”
吴暖暖不满地打量着我,低声抱怨。
吴柔凤也不再像刚刚一样大度,而是轻蔑地扫我一眼,安抚吴暖暖道:“暖暖,别跟这种没妈的人计较,她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妈一样,都是手下败将,你是以后要嫁豪门的,走向世界的人,可不能失了身份。”
我低头玩着手机,不理面前唱双簧的俩小丑。
我爸回来坐下准备泡茶,只见吴柔凤一下又变了脸,温柔而殷勤地为我爸端茶递水。
茶喝到到一半,我爸就开始步入正题。
“娜娜啊,如今公司步入正轨,你常年不回国,你的股份不方便我管理,这次回国,将股份转到我这,我变现给你,你花着也方便。”
哈哈,搞了半天是想彻底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益。
我慢悠悠地喝着茶问,“按什么价格收购呢?”
我爸顿时愣住了,没想到我问的如此直接,片刻后换上满脸的慈悲说道:“就按照你继承时的股价吧。”
我差点没被茶一口呛死。
我继承的时候,我爸经营不善,股价都特么跌破发行价了。
要不是我偷偷投了一笔巨资,他睡在哪个桥洞都不知道。
现在却连个市场价都不愿意提?
我蹙眉,点开手机炒股软件,“今天开盘还呢,看看,还在涨,.了。”
我把手机摆在桌上,我爸一时被我堵得没话说。
吴柔凤眼底一动,“娜娜你跟自家人提这些,就太不认可你爸爸的付出了。
是你爸爸带着公司扛到了现在,不然,公司破产,你手里的股份那就只是一纸空文啊。”
我愣是没笑出声。
照吴柔凤这个挥霍的速度,我爸随手转让一下都比他经营强吧。
我压根不正眼看她,一个小三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我直直地盯着我爸,“爸,按照继承法,我的股份是从外公和妈妈那继承的吧。”
我爸脸色一黑,回答了一句“是”。
我笑了笑,无需多言,这个珠宝公司是外公创立的,说继承资格,他压根没份。
一旁的吴暖暖坐不住了,跳出来,发表了一翻脑干缺失的言论。
“喂,你趁早把股份都交出来,站着茅坑不拉屎,什么意思?”
我彻底被逗笑了,倾身胳膊放在桌子上,看着吴暖暖。
“这股票,是我外公和我妈,按照直系继承的比例留给我的,你的爸——比——,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安瑶娜!
你……”我爸气得摔了筷子,吴暖暖气势汹汹。
“贱人,你别嚣张!
等我成了何太太,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何太太?
我爸社交圈里没有何姓豪门,跟我家有关联的何姓老板。
她们说的不会是何蔚吧……“暖暖,低调,何先生肯定不喜欢别人随便议论他。”
吴柔凤看似教导女儿,但说话间,抬眉看我的眼神满是胜利。
我爸也呷了一口茶,满面春风地看着我。
“事成之前,我本不想告诉你,毕竟你是姐姐,我怕说了,你受挫败,嫉妒暖暖。”
“但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有知情权我们公司有一位投资人何蔚先生……他倾慕你妹妹很久了,近期回国,有意跟暖暖见面,如果他俩成了,公司势必要上一个大层次。”
……我怎么不知道我对吴暖暖满意?
我努力回忆与我爸往来的邮件,好像确实出于礼貌提过一嘴,说王先生的女儿一定十分优秀。
吴柔凤挺直了腰板儿,傲慢地望着我,不时抚摸女儿头发,好像那是什么稀世之宝。
我哭笑不得。
我用了吃奶的力气憋着笑,深吸了一口气,对面前得意洋洋的三个人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恭喜妹妹了……至于刚刚的提议,我觉得没问题,只要你们能和何先生喜结良缘,我愿意让出我所有的股份。”
“无偿。”
三个人瞬间喜形于色,就差播放一首好运来了。
“那如果,她没嫁给何先生呢?”
吴暖暖立刻垮下脸,极度自信。
“那我吴暖暖跟你道歉!”
我面不改色,“这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值几个亿?
你怎么说得了口?”
吴暖暖被我刺激到,失去理智。
“那你定,反正你输定了!”
吴柔凤立马急了,但已经晚了一步。
“你如果没嫁给何先生,你和你妈这辈子,净身出户。”
“你敢吗?”
吴暖暖已经上了头,停不下来,想都不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