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瑶华宫,碧雾一路小心地扶着我慢慢往养心殿走。
原本我不让她跟来的。
毕竟我是楚国的公主,身边日日跟着一个他国的侍女在宫中走动,总归是显眼了些。
但她说他们该回大熙去了,要和我一道去与父皇道个别。
她去和我父皇道别?
我刚要问她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却见她一脸认真地将一只手伸进了袖袋里,似乎是要掏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停住脚步看着她手上的动作问道:“可是忘了……”接着便见她动作极其迅速地掏出了一方折叠好的帕子,一把按在我的脸上。
什么东西?!!
失去意识之前我唯一的念头竟然是碧雾的动作竟然能如此灵活。
真是难得。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中。
车厢内一侧有个小而窄的软榻,仅够一个人平躺。
然而我是躺在车厢底部的。
马车走的很慢,时不时轻轻颠簸一下。
我坐起身费力地摇了摇脑袋,更晕了。
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倒去,我下意识护住了肚子。
结果脑袋砰的一声撞上了软榻边缘,额头处立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大白天的就数上星星了。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车里的动静,立即将马呵停,一两声言语交流后便有人上车来查看情况。
我咬牙忍住身体的不适,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抓着软榻边缘坐起身来,正巧那人掀开车帘探进来半个身子。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见我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问道:“内急?”
“……”他打量了我半晌,见我不是装的,忙躬身进来将我扶上软榻坐好,紧接着又转身下车去了。
那人似乎与他的同伴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没了动静。
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才慢慢消失,额头上的痛感却也更明显了,我这才回想起之前的一切。
碧雾……迷药……我强行忍下了小腹处一阵一阵的抽痛,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碧雾确实是大熙的人没错,否则也不可能在大熙皇宫出入自由。
我想起碧雾迷晕我时的动作,想来从前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这样看来,要么碧雾此人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要么……是大熙的皇帝要我的命。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车帘处,正巧一只手伸进来,颤颤巍巍地把帘子拨到一边,躬着身子费力地爬了进来。
我定睛一看:“怎……怎么是你?”
眼前须发全白双眼半眯的小老头,正是之前诊出我有孕给我开了一堆打胎药然而屁用没有的庸医。
那老头呵呵一乐:“哈哈,正是老夫。
姑娘,我们可真有缘。”
我惊疑不定:“你竟然认得我?”
之前找他问诊的时候我一身男装打扮,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想到这么久了他不但记得,甚至认出了我。
那老头却肯定地说:“老夫虽年纪大了些,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顿了顿又说道:“姑娘当时威胁老夫时,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瞪着我,老夫可是到现在都记得呢。”
我一时有些尴尬,看着老头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色道:“姑娘,且让老夫诊一诊你的脉。”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箱,想来是出诊时用的药箱。
我伸出右手放在软榻上,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给我按了一会儿,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姑娘最近思虑过甚,心悸气短,想必还有寝食不规律,再加上这一路马车颠簸,现在已有了滑胎的迹象。”
我一惊,手不自觉地攥住身下的布料,刚要说话,却听车帘外一道冷肃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随即又一个人突然钻了进来,又问了那老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再说一遍!”
我又是一惊,李昭!
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
老头面不改色,有些生气地说道:“再说十遍又如何?
这位姑娘已有滑胎的迹象,若是我再晚来一些,这胎儿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说完睨了李昭一眼,眼里满是责备,随即从药箱里掏出纸笔埋头写起来,应该是在拟药方。
趁着这个空档,我朝李昭看过去,见他也正定定地看着我,一张帅脸上满是震惊和怀疑。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儿?”
我先开口问道。
李昭听见我问他话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敛去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地说道:“碰巧而已。”
接着便反问我:“你有身孕了?”
我呵呵一笑,等的就是这句话:“碰巧而已。”
李昭瞬间就换上了生气的表情,我笑嘻嘻地看着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对啊。
嬉皮笑脸的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昭该是第一次看见我女装打扮才是,但他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就好像我之前一直是这身打扮一样。
而且,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在我之前就见过这个老头。
难不成,这老头是他找来的?
而且,他早就知道了我是女儿身?
我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李昭。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马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好了,按此方每日一剂按时服下,可保此胎无恙。”
老头写完了药方,吹了吹纸上的墨迹,一把塞进李昭手里。
李昭看着药方道了句谢:“多谢徐大夫。”
我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提醒道:“徐大夫,要不您再看看药方是否有误?”
闻言,徐大夫和李昭都转过头看着我。
我对老头解释道:“并不是我不相信您的医术,只是……”我看了一眼李昭,“您上次给我开的打胎药,我每隔一日喝一剂,六副药喝完了都没起作用。”
两人顿时都愣在原地。
李昭又一次震惊地看着我问道:“你说什么?”
徐大夫则是道:“可是,老夫上次给你开的是安胎药啊。”
啊?
震惊从他们二人的脸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